红莲般的烈火伴随着咒语吟唱而释放,宛如一条深沉的火龙蜿蜒袭来。矿洞的水晶被染得通红如同晚霞。
明亮的寒光一闪,就像月光般清冽,急速摇曳的火焰仿佛纷乱的线条般一分为二,消逝殆尽。西蒙踏步,旋身斩断紧随而来的雷霆。
深幽的咒语回荡在狭窄的空间,雷与火炎闪烁其间。
长剑上挑,继而斜砍,步步紧逼。
魔法师的吟诵逐渐慢了一节,利剑洞穿他最后的魔法,直指咽喉。
喉结上下移动,他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。
“猎物是你的,我不应该偷袭你,”他小心翼翼地盯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,“抱歉。”
西蒙将剑收回来,他沉默地走到猎物倒下的地方。
那里躺着的,是名为“妖怨之牙”的巨大蝙蝠。血宝石般鲜红的眼瞳,漆黑的皮肤外加翅膀上纤细的鼓膜,仿佛刺透嘴唇般露出的两根紫色獠牙是它名字的由来。之所以呈现紫色的原因是因为牙齿里储满了毒液。
西蒙举起剑,斩下两次。
斩出的两根獠牙被他用剑一送滚到魔法师脚下,“就让给你吧。”
魔法师惊讶地瞪大双眼。
“为什么?这怪物最值钱的就是这两根牙齿。你应该也清楚才对,我可是差点把你……”
“我只要能够填饱肚子的钱就足够了,”西蒙耸耸肩,“况且,你也有可能跟我一样,是那个世界的人吧?”
“那个世界?难道你也是?”
“嘛,说这些话也没有什么价值。”
剑被西蒙收入背上的鞘中,他转身扛起妖怨之牙的尸体离开。
“等……”
魔法师还没来得及叫住西蒙。他俯身想捡起牙齿再追上西蒙,但突然意识到毒液的存在,只好忍痛撕下一片衣服包裹住獠牙。
“喂!喂!剑士!”魔法师的喊声在整个矿洞回荡。
西蒙停下脚步。
“你,先别走!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跟我一样的人。”
西蒙无可奈何地回头看着因追赶而气喘吁吁的魔法师,“关于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,我也并不清楚。”
魔法师摆摆手。
“我不是想问那个。”
“嗯?”
“跟我组队吧?我们一起寻找回去的办法。”
“这个要求,我很想拒绝。”
魔法师满脸的失落。“为什么?”
“跟一个会偷袭别人的人组队,似乎不怎么安全。”
魔法师无法反驳,他猛地双手合十,握在手中的牙齿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“拜托了,我一个人简直就要活不下去了。”
“你的魔法使用得挺好的,怎么会活不下去?”
魔法师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,“其实,我就只会两种魔法。”
西蒙险些石化,他侧了侧头,“难怪刚才我就疑惑为什么只有两种招式。”
“放心,老实说我放水了。偷袭你的那招「炎爆」只会把你烧伤,不会致命的。”魔法师响亮地啪啪胸脯。
西蒙叹了一口气,“我是西蒙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魔法师的眼睛亮堂起来。
“约书亚。”
走出用木材加强的四角形隧道口,色彩鲜艳的原野在山脚下展开。从光秃秃、全是灰色岩石的矿山下去,西蒙和约书亚一脚踏入绿意氤氲的草地。
作为目的地的落日镇座落在矿山的不远处,几栋旋转的白色风车如同巨人般屹立。
“小心点,西蒙。原野上有些石头人会伪装成石头,即使在如此开阔的地带,我们也不能大意。”约书亚左张右望。
“约书亚,”西蒙走在前头,“你莫非就是镇民们说的大魔导师?这样一来,你为什么要抢我猎物的原因我好像清楚了。”
“哦!西蒙,不愧是你,一下子就猜到我的身份了。”约书亚得意地昂起下巴,满脸写着“我果然没看错你。”
“大魔导师?”西蒙叹口气,“迟早会露馅的。”
约书亚沉默地看了西蒙一眼。
“那只妖怨之牙,你之所以狩猎它的原因是想治好露娜的病吧?只有它的毒液可以治疗那个小女孩的失明。”
“嗯,可是被你抢先了。也不知道你会拿来做什么,只好……”
约书亚抬头望了望澄清如洗的天空。
“这座小镇在以前经常被山贼洗劫,远在绯月城的领主却对此不闻不问。虽然那帮山贼被冒险者们清理了,但小镇也没落了。冒险者离开后,没有人保护镇民,他们没有了底气,跟外界格格不入了起来。因此,需要一个伟大的冒险者来帮助他们。”
朴素的小镇渐渐近在眼前。
“约书亚哥哥!”
几个小孩笑着向约书亚扑过来,可爱的虎牙惹人怜爱。
“哎,要叫大魔导师先生。”身旁的大人们纠正。
“没事没事。”约书亚摸着小孩的脑袋,此时的他看起来还真有大魔导师的风范。
“那个那个,那个妖怨之牙的巨大蝙蝠,约书亚哥哥打倒了对吧?露娜的病能够治好的对吧?”瘦弱的短发女孩问。
“当然咯,不然你以为我是谁?”
“太棒了,约书亚哥哥最厉害!”短发女孩高举双手。
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递给约书亚一篮子蔬菜,“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。”
镇民们渐渐围上来。
“大魔导师先生,讲讲你狩猎魔物的传奇吧!”
“对啊,对啊!先生帮了我们这么多,我们应该像吟游诗人一样把先生的冒险经历传颂下去。”
“写成歌谣!”
“没错!”一位满脸通红的大叔起哄。
约书亚拿着菜篮骄傲地一句一句附和。
“诶,这位是?”大叔注意到了西蒙。
约书亚警惕地瞥了下西蒙,注意到他没有说话。
“哦,是我新收的手下。这次可是多亏了他。”
大叔猛罐一口酒之后拍了拍西蒙的肩膀,“有劳了。帮忙搬运这只该死的怪物很不容易吧?”
“还好吧。”西蒙忍住笑意。
夜晚。
寂寥的黑幕笼罩着灯火通明的小镇,原野上零星的萤火虫飞过。
“露娜,大魔导师已经睡了,不要去打扰。”凯特斯轻声喊。
“不嘛,爸爸。我想听听大魔导师先生的声音,想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,想亲口感谢他。”露娜稚嫩的声音呢喃在黑暗中。
小女孩赤着脚砰砰地跑过冰凉的地板。
“大魔导师?大魔导师?”
轻微的敲门声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露出约书亚的脸,他提着蜡烛盏,火光摇曳。
凯特斯抱着眼上缠住纱布的露娜,小女孩乌黑的长发有些湿润地粘在脸上。
“小孩子淘气,还请大魔导师见谅。”凯特斯说。
“哪里,小孩子这样才可爱。”约书亚伸手捋顺露娜粘在脸上的头发。
“你就是大魔导师吗?”露娜怯生生地说。真正“见”到的时候,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。
“对哦对哦!”约书亚微低身子,将头凑近露娜,“我就是大魔导师,只要有我在,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哦。”
女孩的小手捏紧,“真的吗?露娜的眼睛可以治好吗?可以再也不害怕山贼、怪物了吗?露娜可以尽情地玩耍了吗?”
“当然啦!”
约书亚的指尖擦出火焰,那团温暖的火苗缓缓靠近露娜的小脸。
“伸出手来。”他说。
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探出,她感受到那团暖意,粉嫩的手指触碰到微弱却明亮的火光。
“嘻。”女孩笑了。
“安心咯,露娜。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这个镇子的。”
“嗯!”
“好了,”凯特斯抱着晃了晃露娜,“该回去了,打扰大魔导师太久是不行的。”他向约书亚陪个笑脸,“打扰先生了。”
“诶,没关系。”约书亚目送着他们离开。
门被关上。倚着门伫立的约书亚深深地叹气。
“怎么了,你刚刚可是正义凛然啊?”西蒙坐在上铺的床上。
“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。”
约书亚将蜡烛盏放回木桌,吹灭了。
“西蒙,你有没有说过谎?”
“谁没有说过呢?”
“若是要将一个谎言维持下去,就必须说另外一个。这样一直说下去,就不免地感到自己是个骗子。说着漂亮话,但其实什么都做不到的不自量力的小丑。我就是那样的小丑。”
西蒙愣了愣,没有回答。
的确,一直在说谎的人就是骗子吧?
这个事实不能反驳。哪怕是为了守护别人而说谎。
将自己塑造成希望的存在来鼓励他人就正确吗?虽然这个镇子在约书亚的帮助下有了些起色,但假如谎言破灭了,又会如何?
那时候,约书亚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的骗子。
那么……
我又如何呢?
我又会怎样选择?
比起选择了谎言的约书亚,也许没有行动的我更加……
“要是一个人的话,我绝对要撑不下去了。所以见到西蒙的时候真的挺高兴的。因为心想,终于有人可以交流了。”
青藤从斑驳的墙面垂下,坑坑洼洼的砖石路还留有昨天下雨的水渍。蓝底白花的天空倒映在上面。
约书亚看见一只黑猫匆忙地窜过,野稚菊在路边随风摇曳。
沿着砖石路寻找着收留冒险者的旅馆,约书亚满脸痛苦地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。
“啊~怎么办才好?”如此抱怨着。
他突然停下,扭头望向四周。
“说起来,这个镇子怎么说呢?感觉很寂寞一样。路上也没有多少人可以见到。房子也……说好听点是古老,难听点就是破旧。”
难道是座鬼镇?
内心如此想到的同时,约书亚身子微微发抖。他赶忙按住戴在头上的灰色尖帽,往眼睛处压下。
“不,没……关系。即使是幽灵,身为最优秀最有天赋的魔法师的我也不必害怕。”
门响动的声音。
约书亚扭头。
一个小孩躲在门后,紧张扭捏地望着来路不明的约书亚。
“哦,天真的少年!”约书亚脱帽致敬。
“亚伦,你想做什么?快把门关上!外人是绝对不能信任的。”戴着头巾的妇人把小孩往屋里一拽,接着门“砰”地一声,留下了只有约书亚一人的街道。
约书亚眼角抽搐。
“难道这座城镇还保留着魔法是亵渎神灵的观念吗?”
“并不是这样,旅行者。”酒保倚着木制柜台百无聊赖地说道,“而是落日镇自身的不幸。”
耷拉着脑袋试试能否碰碰运气,结果找到了一家大门敞开的酒馆。
果然即便是死气沉沉的城镇,让人喝酒的地方还是必不可少。
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在沉闷地喝着酒,一把沾上尘灰的竖琴被放在无人问津的角落。约书亚走进去,尝试着与酒保攀谈。
“不幸?”
酒保点头。
“诶,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。因为镇长得罪了绯月城领主,派遣的士兵全部被撤回,自那之后镇子就成了山贼的目标。”
“是这么一回事啊,”约书亚恍然大悟,“那现在那些山贼……”
酒保摇了摇头,“山贼早已经被冒险者们收拾了,只不过带领那支队伍的队长狠狠地敲诈了镇子一笔。于是,生活在这个镇的人们就不再相信外来的人了,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冒险者。”
“那我还真是来错了地方。”约书亚无奈。
“仗着年轻的人都出到其他地方去了,留下来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。也许这个镇子五六年后,就荒凉了。”
约书亚一手托着脸颊,没有再说话。
“怎么样,要不要来一杯落日镇的特产?”
“先说明,我可是一塔兰都没有。”
酒保憨厚地笑了,“外乡人很少到这里来了。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,算我请你的。”
约书亚流露出惊喜的眼神。
“其实大叔你也很年轻啊,为什么没有离开?”
“说我年轻又叫我大叔……”酒保麻利地调好晶莹剔透的酒,送到约书亚面前。
一方一方的冰块漂浮在琥珀色的液体上,橡木杯绘着橘红的落日,细小的气泡由底部上浮,溅起小小的酒花。
约书亚低头看着琥珀酒,嗅到了香味。
“很漂亮吧?喝起来更让你深深地记住这个地方。”酒保缓缓地说,“我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,我是三年前才来到这个镇上的。只有这家酒馆的老板招待了我,而喝了一口琥珀酒之后,我就表示想跟老板学习调酒。老板的儿子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,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。两年前老板去世,酒馆便交给我经营,直到现在。你问我为什么不离开这里,因为只有这个地方的麦子,才可能酿出如此美味的酒。”
是啊。
很美味。
约书亚尝了一口之后,便明白了酒保的心情。
甜腻、芳香、夹杂着神秘幽美的酸,就像琥珀一点一点融化,溅入冰凉的雪与冰。
他一饮而尽,随后将衣兜里剩下的唯一一枚铜塔兰放在柜台。铜币上公主精美绝伦的笑容有些晃眼。
“不需要……”
约书亚帅气地摇了摇手指。
“喝了这么美味的酒不付钱是不行的。”
那么,眼下该如何呢?
潇洒地走出酒馆的约书亚有些后悔了。
就不该这么随意把最后的救命稻草这么花出去!
他捂着脸。
真是服了自己了。
装什么帅啊。
话说回来,这座城镇真的没有愿意交给冒险者的工作。
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走遍整个镇子的约书亚得出了结论。
没有办法。要饿着肚子上路了。
正当约书亚如此想着的时候,庞大的魔物翻过屋顶从天而降,落在约书亚的眼前。龟裂的地面瞬间凹陷,魔物放肆地咆哮。
原来那些坑洼的地面……
浑身缠绕着血迹斑驳的裹尸布,臃肿扭曲的躯体,异样的牙齿和眼睛——木乃伊巨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唯一对它有威胁的冒险者。
那个小孩?
约书亚注意到魔物左手抓住的孩子,正是中午时将门打开一条缝隙,不安地望着他的男孩。
没有人,没有人来吗?没有人想要救出这个男孩吗?
你们已经绝望到失去希望了吗?
真该死。
木乃伊巨人警惕地跃起,迅速地往镇外的原野逃去。
不行。
约书亚转身也跑动起来。
也许这种级别的魔物我还不是对手。
但是怎么回事啊,这种心情?
这条路。
约书亚窜入昏暗的巷中。
要抢在魔物之前。“安德鲁斯·弗雷·诺瓦……”
视野突然变宽,约书亚冲出巷道,魔物的背影近在咫尺。
“……伊萨扎斯·雷昂纳多!”
法杖挥出的瞬间,焰火般绽放的火炎以不可逆之势袭向魔物。
「炎爆」。
男孩被猛地抛下,怪物的哀号传遍了整个城镇。就像火焰之蛇缠绕住怪物全身,它被吞噬地面目全非。
约书亚安好地接住男孩,他扭头望向冲天的火柱。
尸油。
赌对了。
这个怪物身体里积满了尸物的油脂。一般来说,木乃伊不会这么臃肿,即便是巨人种也多半是一幅瘦弱的骨架模样。
唯一的理由是,这个怪物太贪吃了。
消化不良的尸油,就是它暴露的弱点。
“嗬,怪物,为你吃掉的人偿命吧。”约书亚嘴角上扬。
昏迷的男孩睁开眼睛,古铜般的眼瞳烙印着魔法师的身影。他疑惑地四面张望,燃烧的怪物使他震惊。
约书亚将他放下。
“已经没事了,怪物已经被哥哥收拾了。”故作温柔的语气,他笑着眯了眯眼。
男孩“啪”地一拍掌,眼睛憧憬地闪闪发亮。
“是哥哥救了我吗?哥哥是魔导师吗?大魔导师吗?”
约书亚愣了片刻。
“没有错,”他点头,“我的的确确是大魔导师,是最厉害的冒险者哦!”
男孩兴奋地绕着约书亚转,“太好了,那大魔导师哥哥,你能不能留下来保护我们的镇子?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不允许我到外面玩。如果,哥哥在的话……”
也许,偶尔撒撒谎也不错。
约书亚心想。
焦味、火光、人群的喧闹。
以及,浓浓黑烟。
西蒙和约书亚同时惊醒。
“怎么回事?”约书亚从下铺坐起。
西蒙从床上跳下推开窗,脸色变得冷峻。
“山贼。”
“什么?”约书亚震惊。
门被猛烈地叩击,木屑飞溅。
西蒙握剑在手,约书亚吟唱咒文。
木门被踹开的那一刻,闪电化作雷犬狂暴地咬合,鲜艳的血花在恶徒的胸膛绽放!
「雷犬」。
西蒙在山贼们惊愕的瞬间闯出门外,挥剑成圆。
兵刃交接。
火花肆意流窜。
铁与血亲密地接合,四个跳动的心脏熄灭。
转瞬即逝的刀光剑影在空气间留下锋鸣。
火势蔓延到二楼,浓烟密布。西蒙和约书亚顺着楼梯跳跃,房梁不断地坍塌。到处都是火光与阴影。
大门已经看得见了,还可以逃出去。
骤然间,约书亚瞪大了双眼。
两个一大一小的尸体躺倒在地板,血迹流了一地。那具小的尸体,脸上缠着纱布,她到死也没有看见色彩鲜艳的世界。
“我就是大魔导师,只要有我在,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哦。”
“安心咯,露娜。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这个镇子的。”
也许,偶尔撒撒谎也不错。
“啊!!!”
约书亚失控地冲了过去,泪水“吧嗒”地落在地上,随即蒸发。
“约书亚!”
西蒙抛出了剑,旋转破空的长剑硬生生接下愤然挥下的斧头,将它死死地钉在墙壁。超越常人规格的躯体动了,他的武器不只是斧头,整个身体都是他的武器。
之前他一直躲在火光的阴影中,现在见到了猎物,如同野猪下山。
约书亚没有时间念诵咒语,粗犷的手臂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。
长剑呼啸!
西蒙绕过两人拔回了剑,而后挥砍。
砍到骨头的感觉。
但没有断裂。
怪物。
西蒙内心咒骂。
鲜血弧线般溅下,山贼松开了手。
西蒙反握剑柄,由下斜斩。山贼后撤着躲开。
砰!
横梁裂开,坍下。
千钧一发之际西蒙推开约书亚。
烟尘弥漫,约书亚狼狈地滚出屋外,最后一眼是西蒙与巨人般的山贼敌对。而后,火焰吞没了一切。
“西蒙!”约书亚顿时觉得自己面目可憎。他呆呆地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。
为什么?
都怪我。
都怪我。
都怪我。
是我的错啊!
“啊啦,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大魔导师吗?”一副纨绔子弟的声音,“我一直期待着与您见面啊!”
脚步声逐渐靠近。
“我想,这么盛大的焰火,应该不失礼仪了吧?”
约书亚看向那令人无比厌恶的声音源头。
灿烂的金发扎成马尾,一道醒目的伤痕划过左眼,宛如贵族的白衣服饰,棕色长筒鞋用力地跺着脚。双手盛气凌人地环抱于胸,那位男性趾高气昂地俯视约书亚。
“我是现任的铁之牙山贼团团长加雷,与大魔导师约书亚先生作为邻居,我想最好该打个招呼。”
“打个招呼,你们……”
一个脚踹,约书亚的头部冲撞地面。
法杖滚到加雷的脚下。
“我没有允许你说话。”加雷恶狠狠地啐了一口,蠕虫般的嘴唇继续说道,“老实说,你很令我失望。我原本以为你会是个可敬的对手。”
他揪起约书亚的衣领,骑在他身上。
“可是没想到你这么弱啊!”
拳头如雨点般砸向约书亚。
每一次击打都令约书亚差点吐血,胸膛剧烈起伏,五脏六腑都在搅动。山贼们站在火光中肆意嘲笑,就像恶魔对着渺小的人类指指点点。
“反抗啊,大魔导师?”
不愧是铁之牙的团长。
令约书亚充满痛楚的同时,却不会因强烈的痛苦而昏迷。
想必是了不得的拳法家。
“不要令我这样扫兴啊,喂!”
甜腻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。
“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来解决你吗?”
牙齿碰撞在一起,加雷抛出疑问。
“其实答案很简单,因为我想多看看你这个小丑。我清楚很多人都想当英雄,曾经我也是。但是比起保护别人,果然还是蹂躏弱者比较简单。”
加雷粗暴地拉着约书亚站起,强迫他抬起头。
“看,这就是你想保护的镇民。”
无辜的脸庞混杂着泪水,以及小孩的哭号。山贼们威逼着他们跪下,正视自己的英雄。大火和浓烟将天幕染得通红。
“明白了吗,弱者?你什么也做不到。”加雷说。
约书亚的眼神空洞且无力。
啊。
谎言被揭穿了呢。
我果然……什么也做不到。
说到底,全都是我的错。
如果当初没有逞强,如果当初有好好努力,如果能够再来一次……
该怎么弥补?
跪地求饶吗?请求铁之牙的山贼大发慈悲允许我们活下去吗?
可以的吧?
对,毕竟山贼们需要食物。
那么?
“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。”
加雷蔑视地瞥向约书亚。
“第一,加入我们。第二,你亲手杀死这里的其中一人。”他环指镇民。
约书亚的心咯噔一下。
良久的沉默。因悲惨而吵闹的人群现在也鸦雀无声。
加雷放开约书亚,一根根地掰着手指。
吧嗒吧嗒。
“够了!你不用做出选择,约书亚!”
铁之牙的人齐刷刷望向燃烧殆尽的屋子。倒塌的灰烬与火焰中,一个身影从中走出。他一手抹去剑身的血迹,眼神如鹰般锐利。
“西蒙?”
约书亚喜极而泣。
“哦?马提被解决了吗?”加雷眯了眯眼,冷酷的眼神流泻。
“嗯,费了些时间。”西蒙环视四周,目光最后定格在加雷身上,“我和你单挑,一对一。”
“总算来了个有胆量的家伙。”
“如果你输了,让所有强盗都撤走,并且不再来打扰这个镇子。保证得了吗?”
加雷右手按在额头。
“当然。不过,若是你输了,就得请你加入铁之牙。”
西蒙点头。
“西蒙,他们不值得相信。”
“没有别的办法了,约书亚就先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吧。”
加雷戴上由部下递来的铁护手,一个倒立和后空翻,开始活动筋骨。
约书亚屏息凝神。所有人自发地后退。
寂静。
对决的两人绕着圈渡步。
火星盘旋着飞上夜空,烟雾被风吹起,分隔了西蒙和加雷。
烟散了。
加雷猛地突进,凌厉的拳法往西蒙身上招架。
刺拳、勾拳、摆拳……
铁护手的光不断明灭。
西蒙持续着闪避、竖剑格挡,他想看破对手的拳道。
无论任何的拳法,在出手之前,身体的细微动作都会暴露招式的轨迹。
只要……
“嗯?”
西蒙侧头躲闪,风割开脸颊的皮肤,一抹鲜血流下。
第二发随后而至,风流卷着铁拳挥出。
长剑横斩,迅疾的风势被一剑斩开。
加雷踏着毫不凌乱的步法,游刃有余地退后。“一味的防守,可是在小瞧我啊。”
不要受对手挑衅。
西蒙提醒自己。
他将剑尖触地,重心微低,依旧是防御的架势。
“吼吼吼吼,我还真是被小瞧了。”
加雷没有接近,双手附近的空气开始紊乱。白色的风流乱卷。
上勾拳!
极致的风暴。
下一瞬间,西蒙微吐一口气,全力突进,修长的剑身化作锐利的突刺。就像雨燕切开盛大的云流,长剑破阵而出。
“切!”
山贼头目为之咂舌,眼花缭乱的刺拳极速挥出,狂暴的风如同骑兵潮般蜂拥而至。
而西蒙宛如刺客。
明镜般的剑身穿透风流,生死之间的距离逐渐接近。
精密的攻防被瓦解,加雷一个后跳,右拳昂然直挥向上。龙卷风拔地而起,笼罩了他的身影。
如何?
他在内心说。
破空的剑声。
自上而下!
剑士从风眼出现。
从天而落的剑割裂空气,斩断了一切风压。
双手十字格挡,钢铁淬炼的护手被斩得分崩离析。
狂躁的旋风平静地落幕。
西蒙的剑抵住加雷的胸膛。
两条手臂无力地垂下,护手的碎片深深扎进手腕,鲜血滑落。加雷却笑了,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痛苦。
“头目!”部下看不过去了。
他强行举起手,“不用过来,是我输了。”碧绿的眼瞳与西蒙对视,“把镇民都放了,遵守我的诺言,所有人都离开。谁不愿意就不再是我的兄弟。”
西蒙放下剑,拄剑而立。
体力已经透支了,与那强壮得如同怪物的山贼在火海里厮杀时留下的也在隐隐作痛。
至少,这里的人都没事了。
钢铁碎片被加雷一片片地拔起,叮叮叮地落地。
“你的剑不是普通的剑吧?”
“不,”西蒙摇头,“就是普通的长剑,没有什么特别的。”
加雷转身。
“那就是了不起的剑术了。”
他披上部下递过来的披风,大步流星地离开。山贼们紧随其后,陆陆续续地远离这座镇子。火势依旧燃烧着。
金色的晨曦描绘出远处山峦的轮廓,黎明初生。
黑夜的痕迹一片片剥落。
“锵”地将剑收入背后的鞘中。
西蒙向与山贼相反的方向迈出步子。
“约书亚,我们该走了。”
魔法师看了看沉默的人群,无言地捡起地上的法杖。
伫立。
默然、畏惧、不知所措。
人群久久的凝视。
窃窃私语。
约书亚张开嘴唇想说些什么,却欲言又止。
终于忍受不住了。
他扭头发了疯一样地奔跑,将什么都甩在身后。
对不起。
对不起。
对不起。
对不起。
迎向黎明的方向,阳光似乎要拥抱他一样,盛大的光幕刺破黑暗,照亮了黯淡无光的原野,也照亮了前方孤单一人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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